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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权忧患
 

叶 研

    实际上,从1988年直至现在,我在海军/海洋报道中,仅仅想写一个主题——海权忧患。

    马汉《海权论》之海权,所指是制海权。他的核心理论是通过控制海洋来控制大陆。这是为强国所用的理论。本文之海权,所指是海洋权益。

    80年代中期,我从老山前线回来,父亲提了一句:“现在南沙的问题越来越复杂了。”忘了他是什么语场讲的这话。到1987年底,越军侵占中国南海柏礁。外交部发了个声明。次年初,中国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决定,在南沙群岛永暑礁建立海洋气象观测站。3月14日,中越在赤瓜礁爆发武装冲突。

    我好象觉得这件事相当重要。当时我得作两方面准备。一是和海军套近乎。南沙群岛没有公共交通,只有在永暑礁建设海洋气象观测站的部队和执行战备值勤任务的舰艇编队,而且没有地方记者到过南沙。二是看书。得把以往对海军、海洋、周边国际关系的了解系统化。

    当时我在思理部,正好遇上关于海军溏沽后勤学院政治课改革的一个线索。马上采访,在一版头条位置见报。出了报往海军首长、海政宣传部、宣传部的新闻处等处一通寄报。主要借以同他们认识,之后提出到南沙采访。人头混熟了,海政新闻处给南海舰队开出了第一张地方记者的介绍信。这时已经10月了。转辗到湛江基地,等编队出发又等了二十多天。

    等待出海这半年多,我把各国海军史、国际海洋公约、周边关系、周边各国海军力量、中国边界争议问题、海军装备等等方面的书刊资料,能找到的都仔细看了一遍,而后重点精读。这时我才懂得了什么是海洋权益,才知道中国的海权被人侵害的现状。按国际海洋公约规定,中国应有300万平方公里海洋国土,但其中半数被周边国家提出所谓“主权”要求,150万平方公里存在双重或三重“争议”。在黄海、东海等中国大陆架,在中国最先发现、最先居住、最先从事生产活动的南沙群岛、钓鱼岛等地,都有人掠夺资源,甚至非法占领。其中南沙群岛被侵占,竟是本世纪30年代之后才发生,主要的“既成事实”竟是“二战”以后发生的。甚至有的国家竟然在1957年声称“发现”了南沙群岛的某个小群岛。而最严重的侵占则发生在70年代。

    后来到南沙采访又了解到,在永暑礁建站准备阶段,中国考察船看一处岛礁,越军跟在后面就占一处岛礁。越南人几根竹竿、几张席子搭一个高脚屋,插一面金星旗,中国就不再去碰它了。本来从海洋气象角度看,建站条件最好的是大现礁,中国船考察过大现礁,越军就占了。考察过程中双方在华阳礁出现争夺。两边都派了小分队上礁,五星红旗和金星旗对峙。僵持到半夜,涨潮,对方位置低,漂起来了,呆不住,撤了。这才保住了华阳礁。我感觉,实际上这次考察引发了又一次争夺。这时,南沙露出海面的20多个岛屿,除太平岛在中国台湾守军管辖之下,已被侵占殆尽。赤瓜礁战斗本来是自卫反击作战,保住了赤瓜礁,却丢了舶兰礁。

    我照当时国际上的油价算了算,南海每年被掠夺的油气产量,两年可还清中国外债(当然积极引进外资是另一回事)。

    3·14海战之后,所有中国舰船东撤防空。连永暑礁工程都停了。留守的6个兵想,横竖是死,还不如干活,比等死强。就开着工程车继续干。理所当然地,报道应该涉及中国海军的制空权问题。在南沙执行任务,现在的机型续航能力都不够。于是了解近海防御目标和相应的海军装备、海军发展问题。现在,中学生都知道“航母作战群”这个词儿了。

    南沙采访过程中,我拟了4篇报道,每篇规模和《重铸一代海魂》都差不多。《……海魂》是其中一篇。其他三篇分别写海洋权益、海军建设和中国海洋国土被侵占的历史。也许是因为事件依托不足吧,后来李伟中编辑成了一篇。之后是这个部、那个部送审。审来审去,删得几乎没了东西。当时一位老副总编辑最后又成段地砍了一遍,我百思不得其砍的理由,气得差点把拼好铅字盘给掀了。

    但是,毕竟保留了一点点有价值的文字。比如,人家要占你一半的海洋国土,南沙群岛被瓜分殆尽,中国君王的文治武功被传统的力量屏蔽在海岸线之内;比如南海200多口油气井没有一口是中国的等等。

    从此,我写海军,就老带着甩不开的所谓忧患。大约是1991年,我经过采访,执笔写了《铁人艇长赵信广》,也是写南沙值勤的。那年我不能署“本报记者”,连名也不能署。我也不管,无所谓。接着自费到上海看看,被一群认得的海军军人拉到基地小聚。我问:“这几天报道台湾上钓鱼岛被日本拦截的事,你们关心吗?”那帮海军气得站起来:“谁说我们不关心钓鱼岛?!”

    关键是有关方面对国家海洋权益的漠视与软弱。多少年至今,外国侵占不断,中国声明不断。有一种奇怪的思路,回避。怕南沙问题“复杂化”、“国际化”。一边说主权问题不容谈判,一边又说“共同开发”。别人可谁也不回避,一个劲地挤占,一个劲地“开发”,结果越来越“复杂化”、越来越“国际化”。加上“新日美保安条约指针”等因素变化,周边海洋权益问题90年代末比80年代末更难解决。今天的现实是明天的既成事实,今天的现状是明天的历史。究竟谁该对中国今天领土主权负责?

    1992年,我“可以”工作了。借开会的机会采访了大连海军舰艇学院,参加了他们高年级学员舢舨横渡渤海的训练。行前,一位还算了解部队的编辑对我说,要写男子汉。我说,男女之别,最为性感。写了也会叫座。但那是××青年报记者写的玩艺,这种思路人人想得到。后来见报的《海狼不是天生的》写的是海军职业军人的忧郁,海军希望伴随经济发展和根据国家安全需要能得到相应的发展。写得不明确、不到位是我的原因。

    如今,毕其一生精力研究南沙问题,在癌症晚期写了《南沙群岛·石油政治·国际法》的潘石英不知是否尚在人世。但我想,中国自古多忧天之士,岂只是几个人想到了这个问题?就象我认得的众多海军职业军人那样,民族的海权忧患肯定在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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