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位南沙老人话南沙

1951年8月15，周恩来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严正声明：“西沙群岛和南威岛正如整个南沙群岛及中沙群岛，东沙群岛一样；向为中国领土，在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时虽曾一度沦陷；但日本投降后已为当时中国政府全部收回。

　　有3位老人告诉我“当时中国政府全部收回”南沙的史实。
　

　　林 遵——进驻南沙

　　曾率领国民党海军第二舰队在南京起义的林遵，是日本投降后于1946年由他率中国海军”前进”舰队收复了南沙、西沙群岛的。

　　1977年，林遵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不久，我在东海前线再次采访他。他向我谈及当年进驻南抄群岛的经过.‘林遵出身于海军世家，父林朝曦是清朝水师的鱼雷艇长。他的叔祖林则徐则是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他一心想像乃祖一样把外国侵略者赶出中国。1924年，林遵18岁，考入烟台海军学校，1926年转入福州海军革学校，1929年赴英国留学，先后在格林维基海军大学中尉班和波斯麦斯通信、鱼雷、航海；枪炮专科学校高级班毕业。战前还曾去德国、美国、日本海军考察。他梦寐以求的是中国有一支强大的海军。

　　1945年1月, 根据“战时租借法案”，中国海军的70名军官、近千名水兵，远涉重洋去美国接收8艘小型军舰。二战后，法国殖民者重新回到越南，继续觊觎中国南海诸岛。中国政府于1946年7月决定组织“前进”舰队协同内政部、广东省政府进驻南沙、西沙群岛。

　　“前进”舰队 由“太平”号护航驱逐舰、“永兴“号驱潜舰和“中业” 号、“中建”号登陆舰(各4000吨)组成。11月2日，开进虎门。

　　望着虎门古炮台，林遵感慨万千。自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同西方列强没有打完的官司，没有打完的仗。1933年7身，法国殖民者曾悍然宣布占领南沙9个岛礁，激起全中国土下反对。中国政府向法国政府严正交涉而没有结果。抗日战争爆发，法国人又趁机宣布，将一度强占的西沙群岛并入安南(当时的法国殖民地越南)。后来，日本军队侵占了中国这两个群岛。

　　日本投降后，这些岛礁都为中国收回。此次进驻，“前进”舰队担负着这一历史重任。

　　军舰接载了广州行辕代表张嵘，广东省政府代表萧次尹、麦蕴瑜等人，立即出航。进驻西沙抄群岛后，林遵亲自率领“太平”号、“中业”号进驻南沙群岛。

　　南沙群岛航程远，风浪大。第一次出航，、遇到大风大浪，中途折返。

　　第二次出航，又是大风大浪，再次中途折返。林遵和水兵心急如焚。林遵和下属商量后，决定改变航线，避开风浪，尽快进驻南沙。

　　一片浅绿海水，一线白色珊瑚沙，托起一片绿岛。测定为北纬10度22‘50” 东经 l14度22’0”，这就是南沙群岛中最大的岛子黄山马峙。

　　礁盘边缘隆起，岛上灌木丛生，郁郁葱葱，海鸟云集，更有椰树耸天而立。林遵下令在礁盘外面抛锚，放下助板，派遣陆战分队、水兵分队涉礁登岛。

　　登陆分队上岛以后，发回信号，林遭便带领官兵和广东省政府人员一起登岛。岛的西南侧防彼提尽头，有一座日本侵略者修的纪念碑，十分刺目。

　　林遵一挥手说：“立即摧毁”

　　岛上重新树起中国主权碑石；林遵、麦蕴瑜主持，以海军隆重礼仪，升旗鸣炮去向全世界绍重宣告：南沙群岛正式回到中国怀抱！为纪念这历史性的航行，以“太平”号舰名给黄山马峙重新命名。

　　12月15日起，林遵率领“太平”舰巡视了铁峙、南钥岛、双子岛等，用“中业”号舰名重新给铁峙命名。“前进”舰队凯旋广州。1947年元旦，在“太平” 号军舰举行记者招待会。军舰后甲板，上盖天遮，两舷用帆布围成一个别致的会场，中外记者云集采访,各方人士赶来致意。林遵站在甲板中央，向记者,来宾介绍了进驻南沙、西沙群岛的经过，报纸、电台广为传播，鼓舞了举国上下的保卫南海诸岛的热情。

　　从那以后，中国政府机构和军队一直驻守“太平岛”。1950年，中国台湾当局曾一度将驻军撤离。1956年6月5日，派“太和”、“太仓”号军舰……
　

　　麦蕴瑜——署理南沙
　

　　麦蕴瑜现任广东省政协委员。他曾任南沙群岛专员，还是曾经留学德国的水利工程专家。我在广州拜访他时，他已经是92岁的老寿星了。作为一个历史见证人，麦蕴瑜。老人清晰地告诉“1946年l1月，当时的广东省政府主席张发奎向我说，法国人重返安南，有染指南沙、西沙群岛的迹象，中国政府决定派舰队进驻、收复这两个群岛，广东省政府委派专员去接收。经再三考虑，决定派你当专员，派你去……”老人娓娓而谈。

　　南沙群岛，当时叫团沙群岛，向为航海者视若畏途。宋《会要》里描述说：“其洋或深或浅，水急滩多，舟覆溺者十七八。元人在《岛夷志略》中说：“中匿石塘，熟得而明之，避之则吉，遇之则凶。”面对凶险，麦蕴瑜没有退缩，率领测量、农业、水产、气象、医务人员和石匠、本工，携带水泥、钢筋、石碑等随“中业”号登岛。

　　上岛后，在简陋的房屋墙壁上，有日本侵略者留下的遗言。侵占南沙的日本人直到1945年8月27日才知道日本战败投降，他们身处孤岛，悲观绝望，自杀身亡。日本军队于1938年侵占南沙群岛，建了码头、栈桥，设立了“南洋公司”，掠夺岛上资源，仅乌粪就盗走6万7干多吨。

　　迅速清除了日本侵略遗迹，重新树立中国主权碑石。麦蕴瑜又带领技术人员对南沙群岛进行了考察、勘测，绘制成图。

　　1947年，在广州市举办了中国收复南沙、西沙群岛展览会，民众以爱国热情踊跃参观，也引起了世界各国注意。

　　1947年12月1日，当时的中国政府内政部根据实地考察，正式公布了东沙、西沙、中沙、南沙群岛部分岛、礁、滩的名称。

　　1955年，在广东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上，麦蕴瑜慷慨陈词：“南沙群岛是我们中国神圣领土，要努力开发！”为了促使各方面重视，他和友人卓振雄合写了《祖国的南疆——南沙群岛》一书，送给当时的中共广东省委书记陶铸。

　　1979年4月，麦蕴瑜把几十年间收集、整理的南沙群岛资料，全部献给国家。

　　麦蕴瑜老人带我到书房看了政府授给他的感谢状，又兴奋地向我说：“我给你讲一个现代马可·波罗的故事吧。”

　　二十世纪中期，有一个意大利人，来到中国传播福音，传播意大利和欧洲文明。此时，中国已不再是强盛的元帝国，面是备受列强的宰割和侵略了。这位牧师不知是什么原因，‘关注起法国人、日本人在南中国海的活动，收集了中国境内、境外各方面关于西沙群岛、南沙群岛的资料，汇集成册。五十年代，这位牧师老了，将要离开中国，他找到麦蕴瑜，把资料交给他说：“南沙群岛、西沙群岛属于中国，这些资料也属于中国！”这些资料，现在收藏在广州中山图书馆里。

　　麦蕴瑜感慨说：“这一位当代马可.波罗出于人类良知，尊重历史，使人们相近、相知。”

　　老人十分关心守卫南沙的海军战士，说道：“南沙风浪大，太阳毒；距离大陆远战士们要克服多少困难啊！”

　　我把从南沙带回的照片，请老人看，他看到礁盘上的高脚屋，不再是简陋的竹架茅寮，而是钢筋混凝土的永久性建筑。看到水暑礁上居然建串了楼房，海洋观测站还向全世界发布海洋资料，他连声说：“好，很好！”
　

　　李景森——巡航南沙

　　李景森是广州航海学会副会长，广东省政协委员。乍见，你会当他是一个中年，实际是，早在 1947年他25岁时，便已经是中国海军“永兴” 号驱潜舰副舰长了。在中国海军进驻南沙群岛之后，他曾经常在那片海域巡航。他向我讲述起各个岛礁的历史和风采。

　　太平岛的礁盘伸出约一千多米，礁盘边缘，波翻浪卷，水花四溅，礁盘泛着夕阳，缘莹莹的，环岛珊瑚沙，雪白如银。满岛覆盖着密密的抗风桐灌木丛。令人惊异的是居然有椰子树高高耸立，这真出乎意外。西太平洋的台风，经常在这一带肆虐，风过后一切生物荡然无存，这高人云天的椰子树，是中国渔民的几代人不懈努力的伟绩。灌木丛中开垦出小片土地，生长着香蕉、木瓜，在显示着我们祖先劳作的功绩。

　　令人格外惊喜的是岛上的水井，井里是淡水。

　　在南沙群岛的中部，岛礁散处，时隐时现，水流变化，极难掌握，历来被称作危险海区。“永兴”号小心而勇敢地航行。

　　安波沙洲，这名字寄托着人们希望这里波澜不惊。沙洲却实在是太美了，像是一块绿玉，悬浮在凝重的、黛色的海水中。军舰靠近时，一大群白色海鸟飞起，在岛的上空盘旋，久久才落在羊角树丛的缘巅上。岛上有很厚的鸟粪层。渔民在这里捕鱼、捞参。一问，全是海南岛来的，他们搭架了简易寮棚，长年来这里居住、作业。

　　曾母暗沙是南沙群岛的边缘，一大片适淹礁隐优在水下。来到这里，才真正到了天涯海角，祖国最南端的土地。

　　李准滩，是一个绵延近3海里的狭长的礁滩。它是以清末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的名字命名的。宣统元年，1909年，李准率领“琛航”、“广金”等3艘军舰巡航登岛立碑，升旗鸣炮，郑重昭告天下，重申中国主权。长期以来，法国殖民者一直觊觎南中国海上的中国领土，但由于李准的这次巡航，法国总理白里安在1921年 8月不得不承认，鉴于中国人在1909年重申了自己的主权，“我们目前对这些岛屿提出要求是不可能的”。

　　郑和群礁，景宏岛，费信岛，马欢岛，尹庆群礁，这些以郑和及其助手名字命名的岛礁，令人想起郑和宝船七下“西洋”的壮举。康泰礁、朱应确，记载着公元 226年三国时吴国派朱应、康泰出使扶南的史实。扶南就是今天的柬埔寨。他们出使途中，考察了南沙群岛，指出这是在熄灭了的火山盘石上长出珊瑚形成的珊瑚洲。”

　　双子群礁、中业岛更留给人以深刻印象。双子群礁四周是浅水环礁，十分美丽，水产丰富。中业岛是南沙群岛中露出水面的第二大岛。岛上有淡水井，有棕膂树丛，灌木、杂草覆盖，一片皆绿。海南岛的渔民常年在这里捕鱼、捉龟、捞参。他们有的长住岛上，从海南岛运来粮食、淡水，再把硒干的海龟肉、海参运回海南岛。他们过着艰辛劳作、物质菲薄的生活，经年遭受着台风、海浪、大潮的吹打、冲击，但他们仍然坚忍不拔地开发，拓殖这片珍贵的土地和海洋。

　　李景森说：“我们巡航南沙群岛，看到的只是中国渔民，历史和现实雄辩地证明这里属于中国！”